兵棋推演：打仗靠下棋就能赢？ | 循迹晓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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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讲：赛艇队长

策划：赛艇队长

责编：马戏团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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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争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。

不是说看纸面实力谁比谁强，然后一路平推就结束战斗的，战争在开始之前都要做一系列的兵棋推演，将军们要尝试了种种可能性之后才决定这场仗能打还是不能打。兵棋对于将军们来说就相当于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，厨子手里的菜刀，是吃饭的家伙什儿。

提起它的诞生，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是起源自中国，比如说围棋，练的就是包围对手。但其实围棋体现的更多是占地盘的思想，跟战争搭不上什么边。

兵棋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印度笈多王朝，当时国内出现一种棋类游戏叫恰图兰卡，恰图兰卡传到波斯成为波斯象棋，后来波斯人又顺着丝绸之路给带到中国，在唐朝发展出宝应象棋，现在咱们玩的象棋是宋朝的事。

◇ 古印度棋类游戏恰图兰卡

恰图兰卡在传到波斯后一路向西，几经波折在11世纪左右传到德国。13世纪初，德国开始盛行一种名为“信使象棋”棋类游戏。经过几次丰富与改进，于1644年，巴伐利亚的克里斯托弗·魏克曼·乌发明了一种改进型棋游戏，并在他的《最新发明的伟大国王游戏》中做了解说。每名参赛者拥有30个棋子，每个棋子有14中不同的固定移动方式，类似于现代国际象棋。

到了1780年，当时普鲁士国王是腓特烈二世，这位仁兄是个战争狂人，和平时代也要在宫里琢磨咋打仗，原来那种国王游戏在他眼里太小儿科，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。

◇ 早年兵棋的棋子步兵、骑兵、炮兵

于是宫廷教师赫尔维希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进，首先是扩大了棋盘，整个棋盘有1666个方格，上面有不同颜色，每个颜色代表不同的地形，比如山脉、沼泽等等，棋子的身份也更多，从元帅到副官，卫兵都有，这种棋就比以前的好玩多了，腓特烈二世看见特别喜欢，下令宫里的王子皇孙，都过来学这个。

不过这种东西还没有脱离游戏的范畴，真上了战场他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，因此几十年后跟普鲁士跟拿破仑打仗，他们的军官就暴露出来不少毛病。

那时候法国完成了军队的全民化建设，而普鲁士的军官仍然讲究出身，虽然给主官都配了出身平民的参谋，但参谋们的地位低下，这就导致跟法国相比，普军的战斗力一盘散沙。

国家遭受如此国耻，无数普鲁士人开始痛定思痛，寻找救亡图存的方法。

就包括了冯·拉施维茨男爵，他是一个行政官僚，他觉得普鲁士军队之所以屡战屡败，问题并不出在士兵身上。由于国家承平日久，军官们荒废了指挥的艺术。这也意味着，如果能有一种模拟战争的手段，让军官们不断接受考验，那么问题就解决了。

◇ 进行兵棋推演的军官们

于是拉施维茨设计出一种更贴近实战的游戏，参战双方可以指挥自己的棋子行动。但如果发生战斗，裁判将根据地形和双方的军备状况，以掷骰子的方式决定双方的具体伤亡胜负。

比如说有时候，一轮炮击可能完全落空，但因为运气，同样的炮击下一回合就可能歼灭一整队敌军。拉施维茨的儿子小拉施维茨还把兵棋改进的更科学更便捷。地图的比例尺被缩小到了1:8000，棋盘上的1厘米现在相当于现实中的80米。

这一变化让兵棋可以模拟更宏大的战斗，还给了对局者更广阔的机动空间。游戏的底版也从沙盘变成了军用地图，即降低成本又方便携带。同时，他在完善规则上花了大量的精力，战果，伤亡结果的计算方式显得更科学。

这种新游戏很快就让国王腓特烈·威廉三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，国王命令每个团都得购买兵棋，方便所有军官展开推演，沙皇尼古拉一世也特意朝德国进口这玩意，每天在皇宫里玩。

◇ 腓特烈·威廉三世（1770年8月3日-1840年6月7日），普鲁士王国国王（1797年11月16日-1840年6月7日在位），统治期间曾领导普鲁士王国参加欧洲反法同盟

国王虽然让所有军官都接触兵棋，但高级将军对这东西相当抵触，他们觉得这个东西让中下级军官也能指挥战斗，也对战争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，下一步他们就该不服从指挥了。而且年轻军官没准还会因此飘飘然，进而产生一种能指挥千军万马的错觉。

于是小拉施维茨被调到偏远地区，几年后因为抑郁症开枪自杀，他的名字也遭到军队高层的封杀，德国的百度百科在介绍兵棋的时候，都说它是1840年才被发明出来，这时候小拉施维茨已经死了十好几年了。

十几年后，兵棋才算是真正走近高层。1861年威廉一世继位成为普鲁士国王，威廉一世年轻时曾是小拉施维茨的故交，皇帝陛下登基后不久，德国新闻界就出现了一片措辞辛辣的文章，文章中表示此前对小拉施维茨的评价是一派胡言，感到非常气愤。自此人们才算真正的认识到了小拉施维茨的功绩。

◇ 赫尔穆特·卡尔·贝恩哈特·冯·毛奇（1800年10月26日～1891年4月24日），又称老毛奇。普鲁士元帅和德意志帝国总参谋长，德国著名军事家，军事理论家。

另一位小拉施维茨的粉丝，老毛奇已经升任普鲁士总参谋长，他刚参军那会儿就在玩兵棋，对这东西有相当的感情，当年和他一起玩兵棋的年轻军官们也都步入高层。

这些人把兵棋毫无保留的加进普鲁士的军事指挥系统，把兵棋推演和实际战斗结合在一起。在普鲁士统一德意志的三场战争中，普鲁士军队之所以能摧枯拉朽地击败各个对手，很大程度上与兵棋推演有关。通过反复模拟，指挥官们能更从容地处理各种情况、做出最佳判断，而他们的对手则不然，他们更多还在依靠“直觉和灵感”作战。

德国在吃到甜头以后，更是把兵棋推演当成制胜法宝，每次战役之前都要做无数次推算，一战之前德国曾经预想过，如果跟法俄两国同时开战怎么办，总参谋长施里芬元帅经过推演后制定了施里芬计划，派重兵短时间内占领巴黎，至于俄国来进攻不用担心，安排点少量人马就足够了。

结果一战爆发初期，战争过程跟推演结果惊人相似，东线坦能堡一战打得俄国再也不敢进德国边境，法国那边要不是因为调度不灵，很可能拿下巴黎。20多年后二战爆发时，纳粹德国又做了一次兵棋推演，规避了施里芬计划的缺陷，在某种程度上，二战德军前期制定的“黄色计划”能够大获成功，正得益于施里芬留下的兵棋遗产。

◇ 德国总参谋部大楼，兵棋曾帮助该机构多次制定和检验作战计划

后人在评价德国陆军的时候，也直截了当的说，他们依靠的就是总参谋部、军事学院和兵棋。

作为德国人的胜利秘诀，兵棋推演也传到了其它国家：英国人开发出了海战版本，作为一个全民热衷海洋的国家，海战棋很快从军队的推演室走进了知识分子的会客厅。

在最狂热的玩家当中，有一位弗雷德·简，他的本职工作是画插画的，自小就是海军发烧友，曾经用一套自己设计的信号系统在家乡的水塘里打海战，后来，这套系统居然被卖给了英国海军。

◇ 1894年，弗雷德·简为《波迈杂志》创作了八幅名为"未来猜想"的科学幻想图，这就是其中的一幅，描绘了巨大的气球漂浮在夜空当中，把伦敦城照得亮如白昼。

◇ 1898年，弗雷德·简速写的沙俄海军的“十二使徒”号战列舰

◇ 推演海图前的《简氏舰船年鉴》之父——弗雷德·简

由于玩的太过于入迷，弗雷德·简决定把兴趣转化为职业，在1898年出版了一本百科全书《简式世界战舰》，书中对当时世界每一艘军舰都做了详细的评述。今天简式集团仍然存在，旗下的出版物《简氏防务周刊》，《简式情报评论》都是全世界最有权威的军事刊物。

不过如此实用的东西，在中国却始终没得到流行。

1872年，满清政府就开始派出留学生去西方留学，同时派出考察团参观游学。当时西方国家的态度是放开让中国学生去学，没有太多限制，但满清却只学技术不学制度，只重硬件不重软件。尤其不重视借鉴西方的军事教育制度，对兵棋推演这样的软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，使得兵棋未能在中国发展起来。

而反观日本，1872年日本派出了以右大臣岩仓具视为首、包括大久保利通、木户孝允、伊藤博文等国策制订者和当时几乎所有政府领导人的庞大使节团，游历美、英、法、荷、比、德、丹、瑞、俄、意、奥等十余国。

◇ 岩仓使节团（从左至右是木户孝允、山口尚芳、岩仓具视、伊藤博文和大久保利通）

使节团到达德国，铁血宰相俾斯麦和总参谋长老毛奇亲自接见，并传授小国变强国的经验，听完之后，代表团无不兴奋，代表团成员木户孝允兴奋地说：“可效法者，当以德国为最！”至此日本开始效访德国军制，引进德国的军事教育制度。1883年，日本成立陆军大学，并从德国总参谋部聘请了陆军少校梅克尔等人来日本教授兵学、军制、兵棋等课程。自此兵棋在日本生根发芽。

兵棋第二次传进中国的机会是在民国时期，袁世凯创立陆军行营军官学堂，后改名为陆军大学校，北伐结束后中德进行军事合作，陆大聘用一批德国教官进行教学。其中，史培曼、古德威教授应用战术，林德曼教授炮兵战术，哈德门、史太秋先后讲授空军战术，皮尔纳教装甲兵战术，这批德国教官都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，他们应聘来华后对教学都比较认真，当时很多国民党的军官学会了兵棋推演。

但而当时军队普遍军队文化素质较低，国民党内派系斗争，受蒋所重用的均为黄埔等嫡系，无论是留学归来的，还是陆大毕业的均不受重用，因此这些人并没真正掌握实权，所以兵棋也没能在国民党部队推广。

兵棋作为一项在现代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，一次因为上层人物的短视，一次因为派系斗争，最终与中国失之交臂。可以说中国屈辱的近代史，不仅仅源自于西方列强的贪得无厌，中国人的自私与短视，也是这出悲剧不可缺少的催化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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